几位壮汉抬着一位老妪闯进急诊室。老妪看上去60多岁，满脸皱纹，甚为虚弱，一直低声呻吟着。我和护士连忙上前，协助大家将她扶上检查床，问是怎么了。一位长着铃铛眼，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气愤地说：“左膀子被俺媳妇拉断了。”跟进来的一位中年妇女，一边用手背抹眼泪，一边低声说道：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铃铛眼的两眼突然变得更大，显得有些怕人，对她吼道：“你给我住口！等看完了病，再跟你算总账！”
我示意他安静下来，并开始检查病人。
老妪的左上臂不能动，肩关节下方一摸就叫痛，局部虽有些肿胀，皮下却没有淤血。
“怎么受伤的？”我一边检查，一边问。
“我娘身体不好，几年来一直躺在床上。她，”铃铛眼用手一指中年妇女说，“没良心的婆娘，不好好服侍，今天下午给她翻身时下狠劲拉她，把膀子拉断了。”
女人满脸委屈，分辩道：“今天我和往常一样，轻轻的，并没用多大劲。”
我见铃铛眼在深吸气，知道他又要吼了，连忙劝住，让他先带老人去放射科拍X线片。
半个小时后，X线片取来了。一切全明白了：老妪左肱骨上段横行骨折，同时还可看到，骨折部位骨质有明显破坏，就像一段被虫子蛀空了的木棍。
我将老妪儿子叫到一边，低声告诉他：“你娘是病理性骨折。”
铃铛眼愣了一下，问：“啥叫病理性骨折？”
我告诉他：“一般骨折，是由外伤引起的，而病理性骨折，是由于骨质本身因炎症、肿瘤或代谢性疾病等原因受到破坏，硬度和刚度不足，受到轻微外力作用，引起骨头断裂。比如一根结实的木棍，要使它折断，要加很大的外力才行；假如木棍本身被虫蛀过，并且程度相当重，不要用多大力量，棍子就会折断……你来看这张片子，上臂肱骨是不是像虫子蛀过的一样？”
铃铛眼睁开大眼，看了一会，说：“唔，看清了，我也看得出。但不知我娘的骨头为何被蛀成这个样子？”
“情况看来有点不妙呀。”我说，“从X线片上看，是骨头生了肿瘤。”
“啊，又生了肿瘤。”
“听你的口气，老人以前生过肿瘤？”
“唉，生过的，快10年了，是乳腺癌。在医院手术，一侧乳房切除了。”铃铛眼一边回答我的问话，一边用两手在全身各个口袋乱摸，寻找老病历。
“这样说来，很可能是乳腺癌转移到骨头上来了。”
“请问医生，既然骨折之前骨头就蛀坏了，过去我娘为什么不痛呢？”
我告诉他：“骨头生病是可引起疼痛或不适，但由于破坏过程比较缓慢，加之骨质内几乎没有神经末梢，有时不一定很明显。即使有些酸胀，病人也不致引起重视。等破坏到一定程度，疼痛才明显。”
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中年妇女，这时对铃铛眼数落开了：“老人家骨头不结实，自己断了，还怪我！自己老娘病了这么多年，你做什么了？一回家，就坐在电视机前，一动不动像个泥菩萨。是我天天送汤喂饭，端屎端尿，细心服侍。临了还落不下一个好，你才没良心呢！”
铃铛眼自知理屈，看了媳妇一眼，说：“算我对不起你，好了吧！医生已给你平反了，不要没完没了的。还是请医生看看，我娘这病该怎么治。”
我看风波已平息下来，顺水推舟说道：“一场误会，过去就算了。对病理性骨折，要着重去除病因。比如良性肿瘤，可以刮除病灶，留下的空洞，取自己或别人的骨头，或用代用品来填充；骨髓炎引起的，要抗感染；恶性肿瘤，一般采用手术、化疗及放疗三种方法组合进行治疗。对老人还得查一查，看其他部位有无转移，再确定治疗措施。这样吧，今天先住院，将伤肢固定起来。”
铃铛眼夫妻都表示同意，忙着办手续去了。
（实习编辑：李杏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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